
电话是昨天傍晚打来的威贤配资,陌生的号码,接起来却是熟悉又遥远的声音——大伯。
“是…是狗蛋吗?”大伯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,还有一丝我察觉不出的急切。
“大伯,是我,李建强。”我纠正道,“狗蛋”这个乳名,我已经快三十年没听人叫过了。
“哎,对对对,建强,建强好!”大伯在那头连声应着,然后话锋一转,“建强啊,村里要搬迁了,咱家老房子能补四十五万呢!你赶紧回来一趟,把手续办了!”
四十五万!我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紧。对于在城里打拼,每个月挣扎在房贷和生活费边缘的我来说,这无疑是一笔巨款。
可“咱家老房子”这几个字,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。那个所谓的“家”,从我五岁那年起,就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滋味。
01
我五岁那年,我爹在煤矿上出了事故,人没了。娘一个人拉扯着我和刚出生的妹妹,日子过得艰难。
展开剩余91%大伯是我爹的亲大哥,那时候在村里当生产队长,家里条件比我们好一些。他和我大娘结婚多年,一直没有孩子。
不知道是谁提议的,说把我过继给大伯家,一来能减轻我娘的负担,二来大伯家也有了后,将来老了也有人送终。
娘哭了好几天,最后还是含着泪把我送到了大伯家。
我记得那天,娘给我换上新做的布衣裳,牵着我的手,一步三回头地把我送到了大伯家门口。大伯和大娘站在门口等我,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。
“以后,这就是你家了。”娘摸着我的头,眼泪又下来了,“要听大伯大娘的话,知道吗?”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心里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。
从那天起,我名义上就成了大伯的儿子,管他们叫爹娘。可我知道,那不一样。
大伯对我还算可以,会给我买糖吃,偶尔也会带我下地干活。但大娘看我的眼神,总带着点说不出的疏离和挑剔。
她总觉得我吃得多,干活少,不像亲生的那样贴心。
家里有什么好吃的,总是先紧着大伯。轮到我的时候,往往只剩下些汤汤水水。
我那时候小,也不敢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忍受着。
最让我难过的是,我不能经常回自己家看亲娘和妹妹。大娘说,既然过继了,就要断了那边的念想,一心一意当他们家的儿子。
有一次,我实在想娘了,偷偷跑回家。亲娘抱着我哭,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鸡蛋羹。结果被大娘知道了,回来把我狠狠打了一顿,说我不懂规矩,白眼狼。
从那以后,我就再也不敢轻易回家了。
02
在大伯家,我学会了看人脸色,学会了小心翼翼。
我努力干活,放学回家就去割猪草、喂鸡、扫院子,想用勤快来换取他们的认可。
大伯偶尔会夸我几句“懂事”,大娘却很少给我好脸色。她总是念叨着,要是我爹还在,我也不用受这份罪。这话听着像是在心疼我,可我总觉得,她更像是在抱怨自己摊上了我这个“拖油瓶”。
村里的小伙伴也渐渐疏远了我。他们说我是“两家茶饭”,意思是我既不完全属于亲娘家,也不完全属于大伯家,是个外人。
我变得越来越沉默,心里也越来越渴望亲情。
十八岁那年,我高中毕业,没考上大学。大伯说,家里没钱供我复读了,让我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。
我知道,他是想让我早点挣钱,给他养老。
我没有怨言,收拾了简单的行李,跟着同乡去了南方的一家电子厂。
临走前,亲娘偷偷塞给我一百块钱,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。她拉着我的手,眼泪汪汪地说:“狗蛋,在外面照顾好自己,别苦了自己。”
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和粗糙的双手,心里酸楚得说不出话来。
而大伯大娘,只是淡淡地嘱咐了几句,让我记得往家里寄钱。
03
在电子厂的日子很苦,每天十几个小时的流水线工作,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。但我咬牙坚持着,每个月发了工资,留下一点生活费,剩下的全都寄回给大伯。
我希望能用这种方式,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,尽管这份“恩情”里夹杂了太多的复杂滋味。
后来,我辗转去了几个城市,做过建筑工,摆过地摊,最后在省城的一家小公司找了份还算稳定的工作。
这些年,我很少回老家。一来是工作忙,二来也是心里有道坎,迈不过去。
和亲娘那边,我一直保持着联系,妹妹也长大嫁人了,日子过得还算可以。
和大伯大娘,除了逢年过节寄些钱物,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流。他们也很少主动联系我,仿佛我只是一个远方的“提款机”。
我以为,我和那个“家”的缘分,也就这样了。
直到昨天那个电话。
四十五万。
这个数字,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我不是贪图这笔钱,而是这笔钱的出现威贤配资,让我不得不重新面对那段尘封的往事,面对那个曾经带给我无数复杂情感的“家”。
04
挂了电话,我一夜没睡好。
妻子问我怎么了,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。
妻子是城里人,不太理解我们农村这种复杂的亲情关系。她只是说:“既然是你大伯家的房子,拆迁款自然有你一份。回去看看也好,毕竟他们养了你那么多年。”
我知道妻子说得有道理。从法律上讲,我作为过继的儿子,确实有继承权。
可是,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。
如果不是这笔拆迁款,大伯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吗?他们会催促我“赶紧回来”吗?
这些年,他们可曾真正关心过我在外面的生活?可曾问过我一句“过得好不好”?
第二天,我请了假,踏上了回乡的路。
老家还是那个样子,只是更破败了些。村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,只是树下纳凉的老人换了一拨又一拨。
大伯家那座土坯房,在村里已经算是很旧的了。院墙有些倾斜,屋顶的瓦片也掉了几块。
我推开虚掩的院门,大伯和大娘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,择着豆角。
看到我,他们都愣了一下。
“建强…回来了啊。”大伯站起身,脸上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。
大娘也放下手里的活,上下打量着我,眼神里带着些审视。
“嗯,大伯,大娘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。
“快进屋坐,快进屋坐。”大伯招呼着。
屋里还是老样子,只是墙壁更黑了,家具也更旧了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陈旧的味道。
大娘给我倒了杯水,水是温的,盛在缺了口的搪瓷缸子里。
“建强啊,这次回来能待几天?”大伯坐在我对面,搓着手问。
“公司事多,办完手续就得走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“哦,哦,这样啊。”大伯点点头,然后话锋一转,“那拆迁款的事,村长都跟我们说了。按规定,这房子是你爹留下的,你是唯一的继承人,这钱理应都归你。”
我有些意外,没想到大伯会这么说。我原以为,他们会想方设法从这笔钱里多分一些。
“不过…”大伯顿了顿,眼神有些躲闪,“我和你大娘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,你看…这钱能不能…分我们一些养老?”
果然。
我心里冷笑一声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大伯,您说得对。这些年您和大娘也辛苦了。这钱,我们三个人平分吧。”
我说的是“三个人”,把自己也算在了里面。
大伯和大娘对视了一眼,眼神里都闪过一丝喜悦。
“建强真是懂事了,长大了。”大娘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,“那感情好,那感情好。”
05
接下来的几天,我配合着村里办完了所有的拆迁手续。
那四十五万的补偿款,很快就打到了我的账户上。
我按照约定,取了三十万现金,分别给了大伯和大娘十五万。
他们拿着那厚厚的一沓钱,手都有些发抖,脸上的皱纹也笑开了花。
“建强啊,以后常回来看看。”大伯拉着我的手,语气亲热了不少。
大娘也破天荒地给我做了几道好菜,还不停地往我碗里夹。
看着他们殷勤的样子,我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,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是高兴吗?好像不是。是难过吗?也谈不上。
或许,只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释然。
那段寄人篱下的岁月,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,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,在这一刻,似乎都随着这笔钱的到来,画上了一个句号。
临走前,我去看了亲娘和妹妹。
亲娘看到我,拉着我的手,眼泪就下来了:“狗蛋,娘对不起你…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…”
我摇摇头,抱着她:“娘,都过去了。我现在过得很好。”
我把剩下的十五万块钱,留了五万给自己,剩下的十万,都给了亲娘和妹妹。我说这是我孝敬她们的,让她们改善一下生活。
亲娘和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要,推辞了半天,最后在我的坚持下,才勉强收下了。
离开老家的时候,我的心情很复杂。
坐在回城的火车上,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,想起了很多往事。
想起五岁那年,娘把我送到大伯家时,那依依不舍的眼神。
想起在大伯家,那些小心翼翼、如履薄冰的日子。
想起第一次领到工资,把大部分钱寄回家时,那种莫名的成就感。
也想起大伯催我回家分钱时,那急切的语气。
金钱,真是个奇妙的东西。它可以拉近人的距离,也可以暴露人性的真实。
06
回到城里,生活又恢复了平静。
那笔拆迁款,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太大的改变。我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、下班,为房贷和孩子的学费奔波。
只是,我的心里,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以前,我对大伯大娘充满了怨怼和隔阂。我觉得他们自私、冷漠,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亲人。
但现在,当我回想起他们拿着那十五万块钱时,脸上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,我突然有些理解了。
他们也是苦了一辈子的人。在那个贫困的年代,为了生存,为了养老,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。
过继,对于他们来说,或许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义务,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疼爱。
而我,在他们眼里,或许也只是一个养老的工具,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“儿子”。
这很残酷,但也很现实。
几个月后,我接到了大伯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,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。
“建强啊…你大娘…病了…挺严重的…”
我心里一紧,连忙问清楚了情况。原来大娘得了脑梗,半身不遂,生活不能自理。
大伯一个人照顾不过来,又舍不得花钱请护工,只好打电话给我,希望我能回去帮帮忙。
我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请了假,赶回了老家。
病床上的大娘,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。她看到我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有愧疚,有依赖,还有一丝不易察察的恐惧。
我没有计较过去的是是非非,像照顾亲生母亲一样,给她喂饭、擦身、换洗衣物。
大伯在一旁看着,默默地抹着眼泪。
“建强…我对不起你…以前…我对你不好…”大娘口齿不清地说着,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。
我握住她枯瘦的手,轻声说:“大娘,都过去了。您好好养病,会好起来的。”
在那段时间里,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。只是这一次,角色互换了。曾经需要他们照顾的我,现在成了他们的依靠。
大娘的病,在我的精心照料下,渐渐有了好转。虽然还不能完全自理,但至少可以自己吃饭,自己慢慢走路了。
出院那天,大伯紧紧握着我的手,哽咽着说:“建强,谢谢你…要不是你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大伯,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07
从那以后,我和大伯大娘的关系,似乎真的缓和了不少。
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客气而疏远,而是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依赖和亲近。
我会定期给他们寄钱,打电话问候他们的身体。他们也会在电话里,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些村里的新鲜事。
去年,村里搞新农村建设,给每家每户都盖了新瓦房。大伯打电话给我,高兴地说:“建强啊,咱家也住上新房子了!宽敞明亮,比以前那土坯房强多了!”
电话那头,我能听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。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那些曾经的怨恨和隔阂,都已经烟消云散了。
或许,亲情就是这样。它可能会因为误解而疏远,可能会因为利益而变质,但它也可能会因为时间的沉淀和彼此的理解,重新焕发出温暖的光芒。
我五岁过继给大伯,是命运的安排,也是那个年代的无奈。
如今,老家搬迁,那四十五万的补偿款,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人性的复杂,也照出了亲情的另一面。
我不知道,如果没有这笔钱,我和大伯大娘的关系会走向何方。
但我知道,当我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,选择了原谅和付出,我的内心也得到了真正的平静和释然。
有些债,是金钱无法偿还的。
有些情,是血缘无法割断的。
或许,这就是生活吧。充满了无奈威贤配资,也充满了希望。充满了遗憾,也充满了温暖。而我们,就在这复杂的情感中,慢慢成长,慢慢释怀,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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